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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哥按语

　　章星球兄前几天在思想内参撰文《浅谈万科突围策略：胸怀比情怀更重要》之后，觉得还没把王石和万科的情怀谈透彻，今天再发来一文，谈王石的真情怀与万科城市社会复兴事业。星球兄致力于新儒学运动和研究，也亲自调研过万科的业委会建设，是一个当代梁漱溟，他认为打到一个王石很容易，但万科致力于推广的城市社会事业可能就此中断。

　　草哥选登此文，只是让各位能全面看待王石。

　　中国城市也需要来一场社会建设运动。

　　王石的真情怀与万科城市社会复兴事业

　　章星球

　　在我前一篇文章《万科突围三招》中提出了一个观点，万科确实是有“情怀”的，这个“情怀”不是什么艺术情怀也不是什么小资情怀，而是一种“社会情怀”，如果王石及其团队被宝能这架强悍的赚钱机器罢免，很难保证万科的这种“社会情怀”还能发扬光大。

　　要明白什么是社会情怀，首先要理解什么是“社会”和支撑“社会”的基础。中国历史上，皇权不下乡，民间社会依靠乡绅自治，形成了大量自治组织，也就是我们今天说的社会组织，这些社会组织就是构成我们社会的坚实基础。但是这些社会组织在49以后的几十年间已经被拔除得干干净净。

　　但社会就和自然一样，具有某种生态系统的特征，需要各种各样的社会组织自由发展，才能形成社会活力。就像自然一样，如果大自然中只有剩下一种强大的植物，而失去生态多样性，是不是意味着自然生态的崩溃呢？

　　近几年，领导层意识到了缺乏社会组织导致的各种社会问题，开始提出“社会建设”这个概念，有的地方还成立了专门的社会建设局，开始强调要“培育社会组织”，但这种“培育”到目前为止不能说是成功的，因为很多社会组织就变成了政府买单的权力依附型组织，有的就是和政府官员有些关系就随便注册一个从政府那里搞些钱来花。

　　这样的社会组织不是民间自发的，缺少生命力。我多年参与和关注深圳、顺德等地的“社会建设”，对此是有深刻体会的，依靠政府扶持而不是民间自发的社会组织弊病重重，如深圳为每个社区投一笔钱培育一个“社区服务中心”，真正能落到社工身上的钱很少，导致社工的流动性每年90%以上，根本无法形成有质量的服务能力。

　　而且党和政府并不愿意放弃对这些组织的强力控制。如今，这个“社区服务中心”几经折腾，又被要求更名为“党群服务中心”，要求强化党对这个服务中心的领导，所以说绕来绕去还是居民自治力量不见了，“社会”则不见了。

　　真正的“社会”是什么？真正的“社会”就是我们所有原子化的公民权利在民间自发集结形成共力的平台。习近平同志强调要把权力关进笼子，但是，把公权力关进笼子要靠什么？个人的分散性决定了是没有力量去扣上那个“笼门”的，人人怕被虎咬啊，所以就要靠民间社会组织形成融合力量，这个力量不应该在党和政府的控制下，因为它是要监督和制约党政权力的，都完全在党的控制下了怎么可能去监督党政呢？

　　所以公民成长需要真正的基于自发秩序的社会组织，那么中国第一个真正自发的社会组织会从哪里诞生呢？

　　答案就是王石和万科。

　　1990年，万科在收购黄贝岭村的一块地之后，按照其考察的新加坡住宅模式建成了天景花园小区，这也是万科的第一个地产项目。

　　1991年3月22日晚上19：30，离王石深度卷入并遭受惩罚的一个重大事件还不足两周年，深圳天景花园4栋B座底层管理处会议室，天景花园业主委员会成立大会暨第一次委员会议召开，经各楼栋所推选出的第一届15位业委会委员全体参加了会议，王石、姚牧民、万科物业总经理陈一平等万科高层也悉数到场。全体与会人员对业委会章程、用电、水使用及费用情况、增设休闲椅和果皮箱、管理费构成等问题进行了讨论，并就议案形成会议决议。

　　天景花园业主委员会就是深圳也是全国第一个自发的社区自治组织。从天景花园开始，业委会逐渐得到市民的普遍认可，最后甚至被深圳进行立法规范，从法律名义上鼓励小区成立业委会。

　　但时至今日，深圳还是大概不足40%的小区成立了业委会，并且其中很大部分是物业公司的应景之作，有的就是物业公司物色人选凑成了一个业委会而已。

　　我是因承接深圳住建局的一个项目，亲脚跑了大量的小区，无意中发现，只有万科是几乎所有小区都成立了业委会，有的还为业委会配备了专门的办公室。个别没有成立的则是因为新楼盘入住率不高还没来得及成立。

　　那么为什么很多物业管理公司不愿意成立业委会呢？原因很简单，物业管理也是一种权力，谁愿意把自己关进笼子呢？公共政治与小区自治虽然有所不同，但又有所相通，没有一定程度自觉的社会情怀，是不会乐意把自己掌握的权力放到笼子里去让别人监督的，因为权力的本能和老虎的本能是一样，都是抗拒“笼子”的。

　　社会情怀是什么？其实就是社会规则建立与运行过程中的谦让、妥协与理性，如果没有一点情怀，就会只想着怎样有利自己，就不会有对公平公正规则的追求。放到一个国家领导层面，情怀就是对宪政与民主的自觉追求，放到一个房产与物管，就是对居民权利的尊重与理解。情怀并不与规则对立，而是好规则得以形成的人性之因。

　　请不要相信万科的物业管理公司与业委会之间都是一片和谐，其中必然充满博弈和争执，但社会情怀的意义就在于让博弈与争执置于规则与伦理之下。当万科将业委会模式全面推广时，实质上就是物业管理的权力从本能向自觉的进化之路。如今，万科的业委会作为基层的社会组织，已经将百万计的万科业主联系起来，开启了中国的“社会”复苏之路。作为中国房地产的龙头老大，万科重建中国社会的努力也得到了其他房企和物管公司的响应。

　　从这个意义上看，

　　万科虽然不是华为那样的高科技创新公司，但却是破碎的中国社会再组织的重要平台，甚至称得上是中国社会组织复兴的“诺亚方舟”。

　　万科经验证明，房地产公司与物业管理公司的管理阶层如果具备社会复兴的自觉责任意识，其实是可以为公民社会的底盘构造作出独特贡献的。王石和万科的管理层显然是具有这种自觉意识的，因此，王石们的情怀其实就是党权无所不在的空隙中寻求“社会”复兴的情怀。

　　当然，如果哪天哪位领导突然又要求业委会也必须建立党支部，归并到党的领导下，到时咱就只有苦笑了。但是，如果不赋予业委会过高的政治使命或政治色彩，不成为直接挑战公权力的社会组织，而只是满足于社会自发秩序的渐进演绎，满足于小区自治相对局部的权利维护，随着中共领导阶层的知识结构进化，这种演绎空间是有可能不断放大的,深圳市最终接受业委会这一新生事物并立法保护就是证明。

　　万科致力于社会组织的发展，从业委会积累了经验，搭建了平台后，完全可以进一步拓展兴趣型、维权型、交往型等多元社会组织，促进社会生态的系统复兴。

　　目前在“拥王派”与“倒王派”的舆论大潮中，无论左派的大牛还是右派的大腕，明显是一窝蜂的倒王，我们注意一下腾讯新闻等主要网络平台推送的新闻内容就可以看出。

　　但是有一条重要新闻虽然有部分媒体转载，却还是被严重忽略了，比如我的朋友圈就很少人转这样一条新闻——

　　万科业主联名支持王石，目前已获得15万人的签名。

　　而腾讯新闻目前这个最大的网络新闻平台，也似乎选择性地忽视了这一新闻事件的存在。但是，这一签名活动却有力证实了万科重建中国民间社会的成就——一部分中产阶级正在组织起来。

　　两周前，深圳的一帮群友聚会，作家天佑提出了一个假设，如果某一天面临严重的社会动乱，我们这些单子化的个体，没有机会搞到远离乱邦机票的话，应如何实现自保？这个问题其实就是“破碎的社会如何实现自治？”

　　在座的美女水明霞第一个想到的社会组织就是业委会，而美女的直觉有时就是最接近真理。在中国城市里目前所谓的社区治理结构中，社区实际上是远离居民并依靠庞大的党政资源在维系其运行的，尤其深圳还存在一个社区管理半径超大的问题。

　　未来城市自治是越来越向精细化、片区化发展的，这就决定了如下趋势成为可能——小区取代社区成为最基层的自治单位，而业委会无疑是最具自治品质的社会组织。所以发端于万科物业的业委会建设运动应该是最大规模的社会复兴，从社会学的角度，这一运动最合适的历史参照就是“解放前”的“乡村建设”运动，但是成就与规模远远超过“乡建”。

　　更大的区别则是，过去的乡村社会建设运动最终失败了，而以业委会这个基层社会组织为核心的城市社会建设运动却极有可能获得成功，并成为未来公民社会的厚实底盘。

　　当然，情怀可以促进良规，但不能凌驾于规则之上。正如老友南云楼所说，过去救了落水儿童，不等于明天可以强奸少女。王石与万科曾经以情怀催生企业和社区的规则，但不等于今天可以凌驾于资本和社会的规则之上。

　　但是我们也不能反过来，不能因为一个人今天强奸了少女，就等于昨天没有救落水儿童，今天的犯规就让他接受今天惩罚，但昨天的情怀仍然值得称道。更何况，目前的万宝之争，各方具体的违规违法状况还有待查实，网民还不应靠捕风捉影过早站队，因为万科的情怀与规则，不见得已经彻底对裂。万科团队胜利渡过难关，至少是利好于中国城市社会建设运动的。

　　王石不仅拥有社会情怀，同时也是重视规则的人。这从他倍受诟责的婚姻立场可以看出来，相信田姑娘是影响很多人站队的重要因素。但恰恰是王石的婚姻立场，证明他是重规则的。中国的古代很少有离婚，但不能说中国古代是最重规则的社会。潮汕男人被称为最传统的男人，有钱的潮汕男人很多是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就是不离婚，但不能因此认为潮汕男人是中国男人中最重规则的。王石选择离婚，既是对规则的尊重，也是对原配的尊重。

　　老友南云楼在其文章中提出一个最朴素的站队逻辑：宝能是民营，深地铁是国营，支持国营还是支持民营，就与是否支持市场经济划上了等号。这个逻辑确实朴素，却未免太过简单。市场规则讲究的是公平竞争，而在公平的竞争环境下，民营企业会体现更高的竞争效率，但却并不等于民营企业相对国有企业拥有天然的道德正当性。

　　而且还不能排除实际上是另一种情况，原来的央企对万科不进行控制，只享受财务收益，放任万科作为一家公众企业发展。如今决定对万科进行控制（前任宋林的辞职感言以未能实现对万科的控制为憾），并联合民营的打手来实施控制战略，将万科改造成按央企权力逻辑进行管理的企业。

　　而深圳作为全国市场化程度最高的地区，深圳市政府和深圳地铁却愿意继续推行“不控制”的模式，让万科以相对央企控制更加市场化的模式运行。哪种情况更加符合自由市场，大家又该如何站队呢？

　　如果宝能的入主结果是唯利是图，放弃万科的社会情怀，中断万科所致力的城市社会复兴事业，你又该如何站队呢？

　　
　　文章来源：微信公众号思想内参

（责任编辑：李治华 HN026）